父親對自己的小孩最關愛、卻往往也對自己的小孩最嚴厲，放水兩個字，壓在一個有聲望的人身上是不可承受之重。以一個向來捍衛保守及權威的父親來說，他無法接受自己的兒子親手推倒他所代表的保守大牆，但相對來說，身為保守派的他也知道時代的改變已不可逆，擋的了一時、擋不了一世，激進的浪潮遲早將衝破堤防，將舊價值淹沒進歷史洪流裡。於是，他選擇主動放下這一切。

曾經。

然而一切尚未結束，當我聽到鳳姐拒絕以寵物關懷社作為新社團的社名，甚至不惜放棄新社團成立的時候，這種寧為玉碎、不為瓦全的堅持，讓我的內心再次感到震撼。

也是從這次事件，我才發現其實我還不夠了解鳳姐，就因為不夠了解他，所以我才會誤以為他能夠接受我折衷的作法，卻沒想到鳳姐對於純粹的追求，遠比我想像的更為執著。

以這件事情來說，「先求有再求好」是我可以接受的方式，但對鳳姐來說，這樣掛羊頭賣狗肉的名稱，就代表了整個社團精神的不純粹，也代表了背叛當初創社的初衷！如果是別人成立的社團，那他還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，但如果是自己親手成立的社團，那他寧願整個都不要了！

也因為這樣，那天會議結束後大約有整整一個月的時間，鳳姐在宿舍見到我時，連正眼都不瞧我一眼。對他來說，我就是一個投機主義者、叛徒！

鳳姐特立獨行的個性，一部分源自他天生與眾不同的氣質，這樣與眾不同的「原罪」，將他逼到牆角必須與世界對抗，但另一部分，這樣的個性恐怕源自於他的家庭。出自學術鼎盛書香世家的鳳姐，有個既傳統又保守的學霸父親，對他來說，父親就是一座難以推倒的高牆。在一些時候，教育代表著自由、進步，但其實教育也可以是保守及威權的化身，而父親保守派的身分，跟鳳姐天生與眾不同的特質產生了衝突。

有時候我搞不懂，為什麼老天爺喜歡讓人的一生充滿戲劇性的諷刺與矛盾，但等到年紀稍長，我才發現，原來諷刺與矛盾才是人生的常態。

類似我那天會議裡面所說的狀況，既然堅持原本的社名無法通過社輔會的社團審查，鳳姐決定壯士斷腕，將整個社團轉入地下化，成為了名符其實的地下社團。所謂的地下社團，就是這個社團並沒有出現在學校公開的社團登記裡面，但它卻確確實實在學校裡面活動、運作。

從那天開始，鳳姐為了地下社團的草創，每天像個瘋子一樣穿梭各大樓，除了快閃行動劇外，還不惜血本發傳單宣揚理念，爭取更多校內師生的認同。

在長廊裡，常常可以看到鳳姐跟滿臉無奈的教官上演你追我跑的戲碼。

傻子、瘋子、騙子。

每當看到這些畫面，我總會不自覺的想起那天阿威跟我的對話。